“他去征程迢迢路多少里,他过五关斩六将是传奇,顶天立地纵横在岁月里。”歌中唱的,是忠义勇武的“武圣”关羽。
中国的现代化也要过五关:温饱,小康,全面小康,高收入,发达。
第一关,经过上世纪80年代的努力基本实现;
第二关,世纪之交基本实现;
第三关,自2002年提出全面建设小康,2012年提出全面建成小康,今年即2020年,将会越过。
接下来还有两大关。到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到21世纪中叶成为综合国力和国际影响力领先的国家。为便于进行国际比较,简称为高收入关和发达关。
雄关漫道,从头再越。
未来30年两大关
中国越过以往三关的主要动力,是工业化、城镇化、市场化、国际化和信息化。改革开放前,在工业化方面取得了一定成就(包括国防工业),其余方面则乏善可陈。
改革开放后,中国五力并进,势不可挡。
变化的关键还是思想观念变了。让人流动,城镇化才能发生;让市场配置资源,市场才能起作用;打开国门,信息流动,才能拥抱国际化。从本质上说,一个更加自由的,让每个人释放出更多创造力和积极性的中国,才可能是一个更加繁荣和强大的中国。
未来30年这两大关,经济含义是什么?
高收入关,就是要成为高收入经济体,而且是比较普惠的高收入经济体;
发达关,即成为发达经济体,在创新方面成为“头脑国家”而不是“躯干国家”,在软实力方面成为“溢出国家”,“远者来近者悦”。
中国2019年人均GDP超过1万美元,逼近全球平均水平(1.13万美元,2018年),距世界银行定义的高收入经济体的最新门槛值(人均12375美元)也已经不远。
这里要强调一下,12375美元只是门槛值。在2015年世界银行统计的215个经济体中,高收入经济体为80个,它们的人口占世界的15.59%(上亿人口国家中只有美国和日本)。单就高收入经济体计算,其人均国民收入(GNI)约为4.3万美元,中位数约为3万美元。
如果只是达到高收入门槛,预计中国在2025年之前就可实现(给定人民币汇率基本稳定)。如果今后15年中国大致保持5%左右的增速,到2035年人均GDP为2.2万美元左右,比现在翻一番多。届时中国中等收入人口也将翻番达到8亿以上。
过了高收入关,中国的现代化将迎来最后的发达关。
按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口径,目前的发达经济体(Anvanced Economies)有39个。这些经济体包括美国、加拿大、波多黎各;27个欧洲国家;澳大利亚、新西兰;以色列、日本、韩国、新加坡,以及中国的台湾、香港、澳门。
大致可以这样理解,高收入经济体中有一半是发达经济体。或者说,发达经济体是更高水平的高收入经济体,是“高中之高”,不仅人均GDP水平高,在人类发展指数、科技、教育、预期寿命等方面也表现良好。在世界银行的高收入经济体中,卡塔尔、阿联酋、科威特、沙特阿拉伯都有很高位置,但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发达经济体中,它们都没有位置。
纯粹从经济指标看,当中国的人均GDP在高收入经济体中超过一半的经济体时,自然会跻身发达经济体。但事实上,由于中国体量巨大,规模的溢出效应明显,那时的中国将成为有着巨大影响力和领导力特征的发达经济体。
中国过五关,确实是值得期待的一部史诗。
挖掘新动力
中国要过两大关,有潜力,有机会,但不会是坦途。
在跨越前三关时,中国有很多“开个口子就会井喷”的红利,如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商品化、市场化红利,入世后的全球化红利,最近这十年的移动互联网红利,当然还有释放了30余年的人口红利。
而目前,国际环境在变化,“5G+AIoT”的效应不像移动互联网那么明显,城镇化红利也处在平台期,而老龄化、环保压力(注:中国单位GDP的碳排放是日本的5倍,是全球平均水平的2倍)等约束则日益明显。
很多人都觉得,从投资到消费到出口到就业,都不是那么有力。
一个典型事实是,这两年无论外卖还是保险,业务增速已没有以前那么快,但选择当外卖骑手和保险推销员的人数却在不断增长,人员增速超过业务增速,这表明不少行业都存在就业难,而餐饮是基本需要,保险是对抗不确定性的新基本需要,相对容易就业,但也预示了原有骑手和保险推销员的收入蛋糕会被挤压。
另一个事实是,三四五线的下沉市场这几年的确发展比较快,但主要体现为结构性的代替和升级,也就是很多品牌型、连锁型的企业下去了,代替了原来小散、低质、低效的供给。下沉市场在洗牌,但整体消费能力并没有很大提升,接下去能不能持续是一个新问题。比如一个奶茶品牌在中原一个县城能够开十几家,但一家一天的营业额也就是2000块钱。
最近和很多学者、企业交流,我们都觉得中国的动力不该这么快就不足了,应该还有不少新动力。但现实是,挖掘新动力并不容易。
这需要引起我们更深入的思考。
有的学者认为,这和中国区域发展的不平衡有关。中国的东西、南北、沿海和内地差异大,导致发达城市已是世界高收入水平甚至发达水平,但很多欠发达地方还在脱贫。有的欠发达地方目前的经济数据也存在虚报的水分。区域发展不平衡,底盘拖累大,导致经济发展的可持续性不够,有一种拉不动的感觉。
有的学者认为,这和中国的户籍制度以及公共品供给的失衡有关。户籍制度限制了农民工家庭真正融入城市生活,2018年中国农民工有2.88亿人,其中到乡外就业的外出农民工有1.73亿人,外出农民工中进城农民工有1.35亿人,中国还有数千万留守儿童和流动儿童。最少有一两亿农民工及其家人是应该在城市落户的。他们不能市民化,弱化了消费预期,限制了中国内部的制成品需求。
有的学者认为,全世界所有经济体在高收入化的过程中,都会经历产业结构调整,即农业人口在就业人口中占比下降,工业人口占比提高到一定水平之后也会下降,只有服务业不断往上走。但一般来说,工业劳动生产率高,服务业劳动生产率低,于是问题就变成,如何才能提高服务业劳动生产率?
服务业可分两类,一是市场化程度较高的服务业(如金融、酒店、商业),二是市场化程度较低的服务业(如教育、医疗、政府服务),中国的情况是,市场性服务业的劳动生产率一直在不断上升,非市场性服务业的劳动生产率却持续低迷。因此结论是,必须提高那些还没有充分竞争、还没有开放的服务业的劳动生产率。
有的学者认为,是整个经济社会出现了结构性问题,尤其是在全社会的利益分配方面。金融好赚钱、资本赚快钱、房地产赚大钱、实体赚辛苦钱、小企业赚小钱,这样的局面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中国实业中不缺乏伟大的企业家,他们在其所处的细分市场中辗转腾挪、兢兢业业,但辛苦劳作的收入可能还不如倒卖地皮或割韭菜所得。如此局面并非市场之过,而是需要反观我们整体的制度环境。下阶段改革运行体制的最重要发力点就是要触及“体制性利益”,所谓“体制性利益”比过去讲的“部门利益”更复杂。
通观以上观点,我们看到,中国不是没有前进动力,而是前进动力遇到了失衡阻力,没有产生应有动能。
当然,还有大方向的稳定性、确定性问题,这是最重要的安心工程,不再赘述。
政府应逐步提高保障基准
如果说多种失衡制约了中国应有的发展,当下最应做的是什么?
是更多动用政府的手,进行财富再分配,损有余以补不足吗?
我的看法是,政府确应保根本,并逐步提高保障基准,但绝不能回到大包大揽、平均主义的老路上去。
最近和一个“互联网+”的创业者交流,他刚把总部从老家迁到了上海大虹桥,原因是在老家创业,政府很多承诺不兑现,而上海说到都能做到,一对一,帮助他们申请高新技术资质以减税。中国很多地方的问题,是创业环境还不够好,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改变水土和气候,而是大搞平均主义,问题将更严重。“养懒”是最大的问题!我们远远没有资格闲着,或梦想能够躺赢。
当下这方面的迹象已经出现,且对人心已经造成影响。我碰到的从个体户、小微企业到名牌大学研究生,越来越多人羡慕体制内的生活,虽然也有很多付出,但旱涝保收,做到科级干部一年总收入也有10万以上,而如果创业,这相当于一年要做100多万元的生意,且保证净利润率有百分之十几,还不能有拖欠款。其实是不容易的,且社会地位、解决教育医疗等问题的便利程度都远远不及体制内。现在越接近政府之手的单位、机构和企业,得到的补贴、采购和专项支持越多,不少民企重新以各种名目染红自己(如挂靠等)。体制内身份重新获得了溢价,而不像历史上几次“下海潮”时,在社会评价中被折价。我之前在江苏某地级市调研时问过几位公务员,如果你们年收入十几万,和体制外的人结婚,他们年收入多少你才觉得般配?答案基本在50万以上。这就是很典型的溢价态度。
如果更多人开始图安稳,追求体制内赋予的安定感和溢价感,对创业和市场化经营产生风险厌恶,这真的值得警醒!但愿我的感受是片面的。
我最后的结论是:中国具备新的发展机遇,要闯过高收入关和发达关,需要继续奋斗,继续鼓励创业,鼓励创新,鼓励市场化、公平竞争的生产性活动;并从深层次上,系统地建设让创业者、奋斗者、劳动者感到有奔头、公平、值得的环境。而更多的体制化,很可能导致停滞不前的内卷化,这绝不是中国活力与远大前程的出路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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