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破站”哔哩哔哩（下称“B站”）跨年晚会意外地火了。

作为晚会音乐总监的赵兆也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微博多了许多粉丝，留言高达几千条，但他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

节奏依旧忙碌，卫视春晚排练充斥着赵兆年底的每一天，紧张而疲惫，只是空气中多了振奋的味道，那是“百人交响乐可视化”指日可待的期盼，就如好莱坞经典电影背后的百人交响乐团一般，音乐与时尚、科技融为一体，同样可以带来超凡视听震撼。

这种微妙的变化来自B站跨年晚会刷屏，人们猝不及防，被这场“看得见”的“交响音乐会”“洗脑”，原来互联网新新人类的跨年狂欢模式可以这么炫酷——百人交响乐团不仅贯穿始终，从《魔兽世界》改编大型舞蹈开场秀到《哪吒》《英雄联盟》《哈利·波特》《权力的游戏》等多个经典IP孵化的演绎，让人常常处于“上头”状态，尤其是国乐大师方锦龙与赵兆指挥百人乐团的“炫技”表演，网友直呼是“神仙打架”。

这场被网友评为“年度最佳跨年晚会”，直播同时在线观看8000万，全程回顾视频3575万播放，84.5万弹幕几乎都在“牛逼”与“崩溃泪目”中反复切换。而晚会影响力也传播到了大洋彼岸的纳斯达克，B站（NASDAQ:BILI）股价接连两天大涨，市值涨幅超10亿美元。

“将‘交响音乐会’可视化定为这次晚会核心后，我们是有一种感觉，交响乐与各种音乐、音乐人的碰撞会引起火花，但没想到火爆出圈。”作为B站跨年晚会的音乐总监，赵兆坦言，结果意外，但不惊诧，毕竟，以80、90、00后为主流的消费群体对于优质文化内容需求是巨大的，也是迫切的，这一点，常被束之高阁的交响乐要选择年轻人可以接受的对话方式去呈现，而“交响乐+”的可视化就是一种探索的方向。

国风动漫！大数据给了方向

回忆晚会的全过程，赵兆还是有些兴奋。

按照出品方想法，不管是00后、90后还是80后，不同代际都在这个节点进入新的人生，这也是B站决定做跨年晚会的原因。但一场属于年轻人的晚会，该有怎样的文化标签呢？

“听说导演组在跟B站沟通的时候，B站是有不少导演组的策划方案，但最后选择了能打动B站的方案。”导演宫鹏与赵兆认识后，主创团队碰撞过数次，直至第二次提案了大方向，主打年轻人的共情点，也就是B站文化群口味，特别是动漫、二次元、游戏，包括他们喜欢的“UP主”（在视频网站、论坛、ftp站点上传视频音频文件的人），比如歌曲、演奏乐器等。

B站提供的大数据将潮流社区文化圈层凸显得更为具象化，《哈利·波特》《魔兽世界》《星球大战》等动漫、科幻内容毫无疑问是伴随80、90后成长起来的经典IP；日渐兴起的国风兴趣圈层近几年在B站的增长是20倍，B站也逐渐成为传统文化爱好者的聚集地，在大量原创国风类作品中，其创作者大多是95后UP主。数据显示，去年上半年来在B站投稿国风相关视频的UP主中，70%的年龄是在18~24岁之间，而与国风相关的投稿数和UP主数分别同比增长331%和304%。

除了国风与动漫，很多B站用户对《钢铁洪流进行曲》做了态度表达，同时针对《亮剑》的“鬼畜”（通过对严肃正经话题的再创作等形式以达到颠覆经典的一种创作形式）很多。

基于这些大数据，国内外经典动漫IP的歌曲与音乐、自创国风门派的戴荃、琵琶演奏家方锦龙、《亮剑》、《钢铁洪流进行曲》以及摇滚、rap歌手基本进入到节目名单。但数据只是参考，节目还是要遵循晚会独特的叙事逻辑和情绪起伏表达。

晚会分为三个篇章：日落、月升、星繁，网友称为“青春记忆大联播”，可谓是雅俗共赏，全程高能。“整个团队最初也是先天马行空的畅想，先不管版权问题，想完了之后，再去解决版权，当然最后的呈现，会因为版权问题以及非音乐厅场地，没有达到一个极致效果，但这种方式的确让音乐多了更多的选择，尤其是交响乐。”赵兆认为，自己最大的挑战在于，无论经典IP，还是国风演艺，近百人的交响乐贯穿始终，其中还有长达十几分钟的表演，这种机会是“奢侈”的。

单就交响乐而言，与摇滚、电子音乐、说唱等音乐形式的碰撞并不稀奇。在《我是歌手》等综艺节目与一些晚会中，十几人的“交响乐+”都曾让人们眼前一亮。而百人交响乐团更多出现在好莱坞成熟的电影工业中，比如，电影《蜘蛛侠：英雄归来》编曲既保持了英雄的仪式感又突破了厚重风格，一张一弛间形成了奇趣横生的音乐反差——它的背后由百人完整交响乐团与超过八十人的和声乐团共同完成。

“崔健搞过一次摇滚交响音乐会，中央芭蕾舞团交响乐团与电声乐队、摇滚乐结合在一起。不过，我们这次做的这些东西不仅仅是摇滚乐，还有很多的影视配乐，这个空间对于我来说就非常大了。”为此，赵兆邀请了华晨宇的御用打击乐手李彦超，还有靳海音弦乐团、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的刘恒以及新九洲爱乐铜管乐队等乐队，这些精通流行与古典音乐的音乐人组成了全新组合。

“大家知根知底，平时都在玩跨界，包括动漫改编等，这样足以为音乐会保驾护航。”赵兆告诉第一财经记者，最后一个月的排练几乎到了疯狂的程度，他记不得每天工作究竟多少小时，只记得单是谱子就已高到一米，所有人的心理状态几乎是一样：这是一场真正的音乐会，交响乐不单只是替一人服务，不单是给人伴奏，而是这场晚会的主角。

“交响乐+”出圈还需时间

主创齐心协力，成就了晚会中最经典的一幕，交响乐团跟方锦龙长达11分钟的“PK”式表演。

“我们是要从经典音乐IP来着手，毕竟方锦龙老师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我们乐团也很优秀，但是这些音乐串烧到一起，让大家觉得有情怀，又能体现技术，还能体现方老师国乐大师风范，最后还能让大家感动流泪，这是整体的构思和方向。”赵兆和方锦龙碰过后，写了一份很长的音乐设计表，细节精确到每个乐器，每首歌曲的调怎么衔接、怎么实现要表达的情感等。

最终形成了一段经典演出：伴随着方锦龙《十面埋伏》前奏恢弘开场，小提琴和贝斯齐齐跟上，一首《沧海一声笑》立即把人带入《笑傲江湖》的武侠世界，在黄飞鸿洪拳的《将军令》中，轻快的《哦苏珊娜》响起……从口技、锯琴、尺八到乡村、爵士风，数次挑战后，低沉的《The Godfather（Love Theme）》交响乐搭配着婉转的高音琵琶的音乐盛宴在酣畅淋漓中摁下暂停键。

众多网友看完这段酣畅淋漓的表演，认为是不仅仅是年度最佳而是历届最佳。“在流量明星称霸收视的今天，一场中西结合的乐器盛宴，竟然大获全胜。”

赵兆并没有没想过太多。“说实话，我能做到的就是尽量让串烧里的音乐IP或者主题能大家有共鸣。让这些喜欢交响乐的人、喜欢民乐的人、喜欢跨界的人能找到感觉，让更多的听到的人不觉得累、不觉得无聊。”

对大多数人而言，交响乐高雅但听不懂。国内的交响乐团多是采取差额补助的补贴方式，即“三三”制原则：国家补助1/3，企业赞助1/3，票房回收1/3。

商业演出成为交响乐团的重要渠道，但现实是，让交响乐去“搏击”市场、“斩获”票房，是件艰难的事情，较为知名的交响乐团一年的演出也就20多场。

“2017年之后，有了一些小的民营乐团，每年投入几百万维持运营，但演出场次并不多，但不可否认的是，古典音乐的市场是存在，但需要培育，需要出古典音乐偶像，需要良性循环的健全的法律与政策体系。”常听音乐会的某基金合伙人徐慧认为。

眼下，赵兆和他的团队在为接下来的春晚做准备，道着“祝贺”的音乐圈中的朋友们也各自忙着各自的工作：歌星演唱会、演艺项目的配乐、各类晚会与综艺节目的音乐制作。

显而易见，称不上好到极致的B站跨年晚会还是给了音乐人一些思考——文化一定是要多元的，这才能让年轻人或喜欢音乐的人找到自己真正的兴趣所在。

“我们可以把真正的好的经典音乐变得更接地气，让喜欢流行乐的人开始喜欢古典乐，喜欢古典人觉得流行也很好听，大家也都可以活得更好，这才是一个良性的方向。”接下来，赵兆想做一个动漫游戏、影视音乐的一个系列音乐会秀，与方锦龙也会有一些合作，“音乐会绝不仅限于交响乐，也绝不是只有什么舞蹈舞美灯光之类的，它是一个综合体，我们把这些经典的IP通过音乐可视化的这种形式送给大家。”

赵兆认为种子已种下了，还是要一步一步来，要靠好的内容引领， “交响乐+”会等到真正出圈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