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的预算之争是一场充满财政和政治意味的利益较量。

默克尔决心保留每年能拿到的预算回扣，而马克龙拒绝削减对农业的补贴，富有的“节俭国家”希望限制开支，但中东欧国家则在努力捍卫那些用于支持穷国的花销……由于无法就未来七年的预算取得共识，欧盟紧急峰会在周五（21日）深夜宣布破裂。

欧洲理事会主席米切尔（Charles Michel）会后表示：“我们注意到，达成一致已经没有可能，我们需要更多时间。我们知道，欧盟预算是非常艰深的议题，也是场非常艰苦的谈判，在英国脱欧留下600亿～750亿欧元的缺口之后尤其如此。”

智库欧洲政策中心（EPC）政策分析师派拉蒂（Marta Pilati）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在英国脱欧后，欧盟预算需基于剩余的27个成员国的国民总收入（GNI）重新计算，而那些更加富裕的“节俭国家”则非常可能会成为需要承担更多预算贡献的成员。

谁来填补英国留下的“黑洞”

2018年，英国给欧盟贡献的金额为174亿英镑，但其中包含花费在英国境内的欧盟项目的支出，以及会退还给英国的“回扣”，在计算真正的缺口时需要被扣除。

派拉蒂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英国脱欧将实际造成每年大约100亿欧元的缺口，即七年总计700亿欧元。英国长期是欧盟预算的净支出国，这一空缺有谁来填补？

派拉蒂解释：“总预算将以27国为基准重新计算，因此届时和现在的预算份额不会是完全一样的。许多成员国可能会发现它们的份额增加了，这不仅仅是因为英国的退出，还是因为GNI的不同（预算贡献额与GNI直接相关），而且提议的总预算额也有所增加。节俭国家是那些份额可能会增加的国家。”

虽然100亿欧元只占据剩余27个成员国GDP的0.1%，但由于其他国家的回扣是根据英国回扣计算的，这也会引起不小的麻烦。荷兰总理鲁特（Mark Rutte）对此表示，英国脱欧留下的漏洞“现在必须在预算中反映出来”。

还有观点认为，由于欧盟需要资金来弥补预算，这会让其在与英国的贸易谈判中无法坚持强硬立场。对此，派拉蒂对第一财经记者否认道：“绝对不会，对欧盟来说，由于英国脱欧而造成的每年100亿欧元的缺口是总预算非常小的一部分，所以这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对于英国来说，贸易协议则意义重大。”

“富国”不认可欧委会新想法

欧盟的预算机制是以七年为周期的“多年财政框架”（MFF），绝大部分资金由成员国直接贡献，贡献份额按照各国GNI和增值税收入的比例计算。

但这势必存在有些国家“干得多吃得少”的问题，比如欧盟中最大的预算贡献者德国，以及被称为“节俭四国”的荷兰、奥地利、瑞典和丹麦。为解决这种预算不平衡，1984年的枫丹白露峰会做出政治妥协，规定“任何承担的预算负担超出其相对的经济繁荣水平的国家，可以在适当的时候从修正中受益”，这就是所谓的“回扣”（Rebate）。

但米切尔的预算案却提出，从现阶段到2027年将逐步取消向预算最大贡献国们的退还回扣。根据欧盟委员会的数据，2020年这五个国家将能得到64亿欧元的回扣，其中德国能得到37.6亿欧元。而到2027年，德国和“节俭四国”将负担欧盟净支出的75%。

而为了安抚和拉拢上述五国，布鲁塞尔方面表示可以考虑每年支付固定金额的回扣、向奥地利一次性付款1亿欧元、允许荷兰在未来三年内保留更大比例的关税等。

然而，据英国《金融时报》报道，来自节俭国家的外交官们称，欧盟委员会的最新想法“不够好”，且这五个国家将站在统一战线上破坏欧委会的企图。

两头不讨好的预算计划

虽然米切尔1.09万亿欧元的预算案总额占到欧盟成员国GNI的1.074%，超出了传统1%的基准，但这已经是其提出数十亿欧元的支出削减计划后的成果了。

而这样做的后果是，这份提案不仅惹了财政净支出国的麻烦，也没有获得净接收国的青睐，因为这意味着前者要承担更大的负担，后者也要接受更严格的支出计划。

派拉蒂对第一财经记者介绍，被削减预算的政策领域不只是和英国脱欧相关，也是由于一些国家想要削减预算规模时考虑的优先事项和意愿程度的改变。

她称：“与现阶段相比，未来会被削减的政策领域可能是共同农业政策和凝聚政策（Cohesion Policy）。此外，与欧盟委员会2018年的提议相比，研究和创新、国防和安全以及移民也都是可能会收到更少预算的方面。”

所谓凝聚政策，是指欧盟对收入较低国家的扶持，典型代表是被称为“凝聚之友”的西班牙、意大利、波兰、匈牙利、葡萄牙和希腊等国。

在农业方面，该领域得到的财政支持正逐年减少，从1986年占总支出的70%下降到现如今的不到40%。欧委会建议，这一比例需在未来七年内下降到30%以下。

希腊总理米佐塔基斯（Kyriakos Mitsotakis）在接受外媒采访时感叹道：“我的观点从一开始就很明确，你不能既想让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儿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