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安迪·沃霍尔”展览日前在北京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开幕。
“这应该是目前为止,关于波普艺术大师安迪·沃霍尔最大、最全面的一次展览。”UCCA馆长田霏宇的信心,来自于与跟美国匹兹堡安迪·沃霍尔美术馆的深度合作。这家成立于1994年的美术馆,拥有世界上最大规模的沃霍尔作品和档案馆藏。这次美术馆精选了近400件作品带到中国,其中一些从未离开该馆。
另一个信心,来自他对中国观众的判断。此前,毕加索回顾展来到北京时,每天川流不息的观众呈现出的热忱,让他相信,“可以用比较有趣和全面的方式,向中国观众介绍并呈现这些对于全球当代艺术史有巨大贡献的艺术家。”
这些年,沃霍尔的作品多次来中国展出,每一次都足以成为话题。但这次的作品之多、覆盖的艺术生涯之长,却是史无前例。
该展策展人何塞·卡洛斯·迪亚兹,也是安迪·沃霍尔美术馆的首席策展人,他说,这次展览虽不是按时间顺序展出,但涵盖了沃霍尔生平的方方面面,“包括他青年时期在匹兹堡的早期艺术创作、他的出身和童年,以及他1950年代在纽约读大学时期的作品。”
安迪·沃霍尔虽在世界艺术史上享有盛名,但仍有很多未被理解和重视的部分。
“他的摄影作品之前并没有被真正深入探索过,沃霍尔作为电影制作人的身份也常常被忽视。”迪亚兹说,这一次,一些首次面世的手稿和作品,以及此前从未离馆的资料来到中国,试图呈现出一个更为真实全面的沃霍尔,“很多新的信息和视角,会让这次的展览变得非常有趣。”
被忽视的沃霍尔
沃霍尔是世界上最会赚钱的艺术家之一,他最高价位的作品都集中在1962年至1964年之间,丝网印刷的波普艺术作品是这一时期的重点,也是大多数人对沃霍尔的了解。
但“成为安迪·沃霍尔”想要强调和展示的,却不止这些。
策展人迪亚兹介绍说,展览以五个部分阐释沃霍尔的艺术流变,他个人最喜欢的是第一章节“缘起”。这里有沃霍尔的高中毕业册、大学时代的铅笔素描作品、跳现代舞的照片,以及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美国青年的生活片段。
1928年生于匹兹堡的沃霍尔,父母是贫穷的东欧移民。在“缘起”章节,大量绘画、照片、物品、电影和沃霍尔年轻时的文献物品,呈现出他作为移民和拜占庭天主教徒在匹兹堡的早期生活。
“1947年夏天,沃霍尔在匹兹堡霍恩百货工作。我们展出了十张以前从未展出过的照片,其中一些是安迪做过的店面设计。”迪亚兹根据照片、沃霍尔实际创作的橱窗作品重制了展览版,并将之称为“前波普”。
1961年,沃霍尔在纽约百货公司橱窗展出了最早一批波普作品。他第一次尝试把可口可乐瓶纳入创作主题,在一张1.7米高的巨幅广告版上,沃霍尔用黑色与灰色的蜡笔,大刀阔斧地将可口可乐瓶填满整个画布,构图有着抽象表现主义绘画的影子。
安迪·沃霍尔美术馆馆长帕特里克·摩尔尤其喜欢这张广告画制造的凌乱感,“当时的沃霍尔仍把自己视为一位严肃的画家,希望展示手绘的痕迹。”看过这些早期手绘作品,再对比1985年同题材的丝网印刷作品,可以证明沃霍尔的丝网印刷作品事实上是从手绘过渡而来的。
帕特里克·摩尔还记得,最初到美术馆就职时,他最惊讶的是,尽管沃霍尔已经闻名世界,但他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拍摄的数百部电影作品竟然不为人知。
24部重制的沃霍尔电影作品,以及沃霍尔使用过的宝丽来大镜头相机、Oricom相机等设备,无疑是此次展览的另一个重点。
沃霍尔从小就痴迷电影,上世纪60年代,他的波普事业与电影拍摄几乎同步开启。沃霍尔的实验电影作品相当松散、前卫而即兴,比如长达8小时的《帝国大厦》,冗长无剪辑。他最出名的《试镜》系列,在1964年至1966年之间,邀请了近500位“银色工厂”的访客参与其中,“试镜者”包括音乐家鲍勃·迪伦、艺术家萨尔瓦多·达利和马塞尔·杜尚。
迪亚兹说,在沃霍尔生前,这些影像作品不被重视,很少展出。经过多年的数字修复,这些影片第一次来到中国,让中国观众也能亲眼看到沃霍尔波普艺术的影像。
重现“银色工厂”
“沃霍尔当艺术家是偶然,是开派对开出来的。他做插画家已经做到顶尖,又玩摄影,他的艺术家成长生涯是特别有机的一个发展过程。”看完“成为安迪·沃霍尔”,洪晃印象最深的是沃霍尔拍下的历史一幕——上世纪70年代,基辛格与伊丽莎白·泰勒热情相拥。
洪晃算了算时间,那时基辛格已是美国国务卿,这样一位政坛大人物也会来到沃霍尔的“银色工厂”,说明当年“银色工厂”在美国的风靡。
“银色工厂”是沃霍尔1963年建立的工作室名称。他用银色锡箔纸和银色油漆装饰工厂内部,仿照工业生产线来制作作品,同时也举办各种文艺沙龙和派对。展览现场几乎在重现另一个“银色工厂”,银色座椅、银色地板,展墙则是鲜明的绿、橙和紫色。
“摄影师沃霍尔”章节,展现了艺术家被遗忘的另一个重要身份。沃霍尔其实是一位热衷新技术、十分高产的摄影师,一生拍摄了数千张照片,一直采用最新摄影技术。摄影是他绘画作品的一部分,也是创作媒介。
在沃霍尔的镜头里,有音乐家、变装皇后、模特、社会名流和艺术家,他们聚在一起举办狂野派对,让沃霍尔为他们拍摄肖像照。这些照片,既为艺术家的丝网肖像创作提供了绝佳素材,也留下了那个时代声色犬马的上流社会生活场景。
洪晃认为,早期的沃霍尔举办派对是不经意的,但很快,“银色工厂”成了一个奇妙的所在,“这里像是一个能刺激所有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的地方,这种刺激给了他很多创意。”
她甚至想起自己1974年作为小留学生被派到美国学习的经历。12岁的洪晃在纽约格林威治村的小红房子学校就读,同班同学里有鲍勃·迪伦的女儿,以及许多艺术家的后代。她仍然记得第一次去参加同学生日派对时的震惊,“就像沃霍尔‘银色工厂’那样的原始厂房,有人躺着有人坐着,音乐开得很响,耳朵都要炸了。”现场一片嘈杂,直到一个人抱着吉他出来唱歌,所有人安静下来。最后洪晃才知道,这个人就是鲍勃·迪伦。
某种程度上,洪晃觉得,她所见到的上世纪70年代文艺派对,就是整个纽约文艺圈对沃霍尔的模仿。而她之所以在中国创办时尚杂志,很大程度上也是受到沃霍尔那本《采访》杂志的影响。
迪亚兹认为,沃霍尔跨学科、跨领域的创作,对他之后的艺术家生涯产生了深远影响,他也希望能把沃霍尔介绍给新一代的艺术家,“很多年轻的当代艺术家不愿被局限于一个领域。这种多元化创作尽管会受到业界批评,但我认为这就是沃霍尔的魅力所在。他创办了《采访》杂志,又与时装公司合作。无论时尚、绘画还是写作,都不会约束他的创作。他是一个不断重塑自己形象的人。”
中国艺术家杨圆圆看过展览后设想:如果安迪·沃霍尔生在这个时代,他会是什么样的人?
“他会是一个特别成功的直播带货网红,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斜杠青年。他在做的绝不仅仅是一位艺术家做的事情,他相当于是一个超级广告公司。”杨圆圆说,在没有互联网的时代,沃霍尔本人就是一张网,连接起了一个世界。
该展于10月10日结束后,将巡展至上海UCCA Ed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