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一：华尔街英语崇文门店关闭情况

8月12日第一财经日报发布华尔街英语即将破产的独家消息后，华尔街英语旗下各地校区的学员迅速成立维权群，焦虑、急迫、担心等负面情绪满溢。

姗姗是学员中较为特殊的一个存在——相较超过十万元的学费费用，她贷款的一万多元不是最多的；相较于买了全部课程的学员，她不是买课最多的。但她属于为数不多的在校生身份——在读博士二年级，尚无工作，尚无稳定的薪资来源。

像姗姗一样在销售老师的推销下，选择通过贷款方式提前交付学费预付款的学员还有很多。他们的选项有度小满、浦发银行、工商银行等不同平台。除了像其他学员一样担心这些钱白白打了水漂，他们还要忧虑自己在公司破产之后是否还需要继续缴纳贷款，如果不缴纳的话会否影响个人征信。

图二：学员姗姗被平安银行持续催促提升信用卡额度短信

贷款预支的款项去了哪里？

第一财经记者采访多位华尔街英语学员，他们大多已毕业、有工作、有薪资，甚至有的早已通过银行风控审核获取了信用卡，但姗姗情况不同，她在2020年9月被华尔街英语销售劝导再续约合同，但是新合同的18000元，她一个在校生一时拿不出来，销售方提供的“解决方案”就是——帮助她解决信用卡问题，再通过借呗、微信借款、有钱花等方式解决信用卡额度之外的费用。

姗姗对第一财经记者回忆称，当时平安银行就在华尔街英语远大中心店里提供现场办理信用卡的服务，在她没有提供薪资单等其他财务能力证据的情况下，华尔街英语与平安银行帮助她办理下10000元额度的信用卡。

信用卡办理之后，姗姗向第一财经记者展示了平安银行持续催促将信用卡额度提升至60000万的短信提醒，“我现在每个月要支付近900元的信用卡分期，同时平安银行一直给我打电话，让我申请60000元的额度。我现在分期还没还完，也不敢跟父母说。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合眼。投诉无门，但是贷款还要继续还，否则就会失信。”姗姗称。

截至目前，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数十名华尔街英语学员，销售老师鼓励学员升级续费、并办理贷款业务是普遍存在的情况，但显著差异在于有的销售会反复确认该学员已毕业、已工作、具备还款能力，有的则完全不会顾忌这方面风控，直言平台能够解决信用卡问题。

图三：华尔街学员在有钱花APP上的消费还款情况

一位缴纳了十多万学费的学员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与销售老师聊续费问题时，对方只问她是做什么工作的，丝毫没有谈及薪资，该学员在明确表达了“自己就是普通上班族，工资也不高，但学费实在太贵“的想法时，销售仍搬出各种说辞，劝说该学员不要半途而废。

2020年与华尔街英语签约合同的崽崽通过贷款方式借了近三万元，她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当时洽谈的销售老师反复询问她是否已经毕业了，与她同期的学员也会被询问工作、薪资等，但被询问最多的内容还是“是否已毕业”。相较于其他超过十万元的学员，崽崽的心态较为平稳，她称“心态放好，钱是可以挣的，只是比别人挣得慢一点”。

但提交了超过十万元学费的学员实在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在人数迅速升至四百多人的华尔街远大中心维权群里，大家汇总了各自的办理业务地点与合同总金额，截至发稿，近200人的名单中，缴费超过十万元的员工超过一半。

今年3月17日，银保监会等五部委联合印发《关于进一步规范大学生互联网消费贷款监督管理工作的通知》，明确小额贷款公司不得向大学生发放互联网消费贷款，明确未经监管部门批准设立的机构一律不得为大学生提供信贷服务。银保监会有关负责人称，“坚决遏制互联网平台精准‘收割’大学生的现象，切实维护学生合法权益。”针对度小满与华尔街英语之间的合作、度小满对大学生以及其他在校生还款能力的审核等问题，截至发稿，度小满方面暂时未予以回应。

风控是具备模型的，金融行业资深分析师王蓬博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消费者需要提供工资等证明自己具备还款能力。而作为消费金融一方，本身需要对客户的还款能力与风险进行评估，毕竟不良资产与坏账问题需要自身背负，在华尔街英语事件中，风控问题具体是哪一方的责任，也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对待。

图四：华尔街学员向第一财经记者回忆销售如何劝导续费缴费

公司破产后的贷款还需要缴纳吗？

“第一笔续了4万，后面续了2万，都是销售推荐的微信里的微粒贷转出来支付的。”“当天没有带卡，身上没有那么多钱，工作人员推荐直接刷花呗或者支付宝就可以了，所以当时就刷的信用卡，刷了3万多。”“续课的时候表达过还款压力很大，但还是推荐了有钱花的平台。”“是在有钱花APP上的度小满金融做的教育分析。”“我是朝阳门中心华尔街学员，（销售）一开始就是问了下工作，用的有钱花的度小满”。

一位华尔街学员帮助第一财经记者询问了在维权现场多位被推荐贷款学员的详细情况，他们多数是被销售推荐使用度小满旗下的有钱花贷款业务，或其他贷款方式交付了学费的预付款。

图五：华尔街学员维权群汇总各自交款额度

一位金融行业人士对第一财经记者分析称，“贷款”支付学费的预付款涉及两者模式——一种是信用卡，其额度审核是在发卡之前需完成的，并不与消费场景绑定，比如商业银行的信用卡；另一种是具备教育分期业务的度小满，是具体针对教育场景的，会涉及到商户与学员两端审核，其中华尔街英语在其中扮演了流量方，需要进行资质审核。因此本身已拥有信用卡的客户信用资质相对较好，更容易通过平台审核，也有平台会将有无信用卡及额度作为风控变量进行审核。

那么作为需要进行风控审核的流量平台本身出现资金问题、甚至被破产清算之后，贷款学员是否还需要继续偿还贷款呢？北京云嘉律师事务所副主任赵占领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这个事件里存在两个合同——一个是消费者和华尔街英语之间的合同关系，另外一个就是消费者和消费金融类公司之间的借款合同关系。华尔街英语违反了它与学员之间的合同关系约定，未能提供相关的课程，实际上是构成合同违约，消费者可以去追究他的违约责任，但具体能不能退款取决于这个公司到底还有没有钱。另外，该消费金融公司已经根据与消费者之间的贷款合同约定，将所贷款项支付给华尔街英语，所以消费者需要按照合同的约定，仍需继续还款。

德恒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刘安邦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贷款事件还款与否要分具体情况来判断，如果平台本身的确存在欺诈或者诈骗行为，可以判处贷款合同无效，通过法定方式解除合同以及还款责任；第二就是证明提供贷款的金融平台不具备贷款牌照。但在实际过程中，第一点在诉讼过程中取证是非常困难的；第二点落地在华尔街英语事件中，目前据第一财经记者了解到的情况，学员选择的贷款平台如度小满、商业银行等，均具备贷款牌照。

因此，华尔街英语学员与贷款平台之间的还款关系，很可能仍将持续。即使公司宣布破产，刘安邦表示，这些学生还款人也是被排在后面被清偿——破产清算的顺序一般为清算组费用、公司员工工资、公司欠缴税务，最后才轮到普通债权人。

（内文图片为第一财经记者从学员处获得，姗姗、崽崽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