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国务院印发的《“十四五”就业促进规划》（下称“规划”）中有一个重要提法：体面劳动。具体表述为：（“十四五”期间）劳动报酬提高与劳动生产率提高基本同步，覆盖城乡劳动者的社会保障体系更加健全，劳动权益保障进一步加强，劳动关系和谐稳定，更多劳动者实现体面劳动。

劳动报酬提高和体面劳动一头一尾，说明将来在促进就业质量稳步提升的过程中，这两者同样值得重视。

实现更多劳动者体面劳动的目标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在吃不饱肚子的年代，有一份工作能养家糊口就已经十分幸运，是不可能追求所谓体面劳动的。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大为不同。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显示，2017年，我国中等收入群体已经达到四亿人，相信最近几年这一数据还有较大规模的增长。社会学家马斯洛有个需要层次论，将人们的需要分为生理（食物和衣服）、安全（工作保障）、社交需要（友谊）、尊重和自我实现等五个方面。“仓廪实而知礼节”，我国中等收入群体规模不断扩大，就是要求体面劳动的社会基础。

体面劳动是双向的。一方面，劳动者要不断提升自身素质，实现更高的劳动产出，也即“规划”中所说的劳动生产率提高，在这个基础上实现劳动报酬的提高；另一方面，劳动者需要一个体面的劳动氛围和环境，从而感受到劳动的愉悦和幸福。这关乎劳动报酬、劳动时间和劳资关系等方面。

劳动报酬方面不用多说。国家政策一方面强调通过劳动者劳动生产率的提高逐步加薪，一方面强调不允许拖欠工资。近年来拖欠农民工工资的现象已经不多。在社会各个领域，劳有所得已经不是大问题。

但劳动时间的问题仍然没有得到充分解决，甚至成为了一些企业的“企业文化”。表现形式之一就是“996工作制”：劳动者每天从早上9点到岗，一直工作到晚上9点，每周工作6天。很显然，这违反了劳动法等相关法规，会严重影响劳动者的身心健康，以及他们与家庭成员互动交流的机会，也影响到他们的社交机会。

最严重的是，有的企业通过各种手段将不正常的要求正常化，形成所谓的“企业文化”。比如有的企业会说，大家都在加班，都在竞争，你不加班如何脱颖而出，如何获得比别人更高的职位和薪酬。于是大家都加班，比谁的办公室最晚熄灯。这种情况，不仅仅存在于民营企业，在许多国有企业中也广泛存在。

之所以形成这种现象，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某些企业将所谓的“企业文化”演变成了“家规”，对国家法律法规置若罔闻。

有的“家规”很奇葩。比如，“义务加班，没有加班费”“上厕所时间有规定”“限制女员工生育权”“休息时间，也要待命”，等等。还有的企业规定，见到“上级领导”必须九十度鞠躬。笔者就有一位前同事，跳槽到一家民营企业之后，受不了这许多的“规矩”，虽然年薪可观但最终选择了从这家企业离职。他说，钱虽然多了，但人格尊严却没有了。

人格尊严是体面劳动的重要方面。用一位社会学家的话说：体面劳动的本质含义是反映了一种广义的社会劳动关系，而这种劳动关系，并非是一种纯粹的经济利益关系，它是一种反映组织内部与外部，组织与员工之间所体现的劳动地位、劳动者行为和价值观念的文化，体现的是社会政治、价值、法律、道德、习俗、礼仪等关系的文化范畴。

总之，上述规划强调体面劳动这个观念，是经济社会发展到一定高度的必然要求，要实现这个目标，必须加强法规建设、企业自律和个人维权意识。尤其是企业自律，如果一个企业的多数劳动者都感觉不体面、不自信，那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企业的创新和发展将会受到很大影响。“涸泽而渔”的“家规”不可取。

（作者系第一财经评论员）